梅州客家文化研究者廖志添以如今梅州市所轄縣區曾出現過的禮儀習俗為對象,進行了一系列頗有價值的研究。客家版特為此開設新欄目“舊俗集萃”,予以刊登,以饗讀者,同時激發讀者對梅州客家文化的關注和熱愛。
廖志添在采擷資料過程中,對所轄縣區的歷代方志及近代出版的相關民俗研究著作,都進行了認真的研究學習,花費了大量精力對其中的禮俗事項進行分辨與考證,并進行歷史的耙梳,希望對其中的禮俗事項有一個較精確完整的闡述。讓我們在較真切地感受古代梅州人的風俗習慣之余,也能了解習俗的由來及衍變。
總體而言,客家禮俗與中原其他漢族地區的禮俗相比,可謂“大同而小異”,所謂“大同”,即無論婚喪壽慶,抑或是歲時習俗,儀禮多能遵照中原古代禮制,隨處皆能覓得其中深深的中原烙印;所謂“小異”則是指由于北方漢人南遷與南方少數民族接觸,漢民族傳統禮制與土著風俗長期互動與融合,因此在客家禮俗事項上體現出不少土著文化印記,這也是許多客家的禮俗事項用中原文化的觀點無法解釋,卻能在南方少數民族中尋得蹤跡的原因。接下來,我們將通過連載的形式,逐步揭開梅州客家禮俗的神秘面紗。
在以血緣關系為紐帶的我國家庭和家族,對嬰兒的降生極為重視,因為這意味著血緣關系的延續不斷。梅州客家地區也不例外,為了褒獎生了孩子的婦女,還有獨特的“坐月子”的習俗。因為各種原因,并不是所有婦女都能順利懷上孩子,為了求得孩子的降生,為了多生孩子,人們往往會采取各種辦法,如果仔細分析,我們會發現在很多禮俗事項上其實都暗含求子之意。
結婚時求子
舊時,為了能有生育,在結婚安床時,有擇吉日請夫婦齊眉、子孫滿堂的“福命”婦人來鋪床的習俗。客家人認為,床有床神,床神是“床公、床母”,是主夫妻和睦、生兒育女的神祗。傳說床公、床母是生育了一百個兒子的周文王夫婦。梅州地區有很多人在新婚安床、產婦生孩子時,或遇孩子經常夜哭不停時,都會在床前燒香祭敬床神,祈佑平安。

床神木刻畫(圖片來源:梅州日報)
在安床之時,往往還有一些特殊的事項,如當竹竿穿簾時“福命”婦人口中要念:“竹竿一捅,七古八弄”(“古”指雄性,“弄”指雌性)。意思是通過這種模擬性交的動作,希望生下七男八女。按現代科學的眼光來看,這是借用順勢巫術的原理,以為在“洞房”這樣的特殊環境中,出于生育目的,模仿交配動作,就可以得到“感應”的效果。
“早生貴子”“多子多福”的意識在婚禮習俗中表現得極為突出:“拖青”所用的樹枝,有些地方用榕樹,取多子意;在新人的床上擺花生、栗子、棗,讓小男孩在床上吃花生,也是同樣的目的,希望感應多一點男孩氣,以期帶來生子的好彩頭、好運氣。新婚之夜夫妻倆除了喝交杯酒,還要吃兩個紅雞蛋,也是希望明年能生下一對雙胞胎。除此之外,結婚時所要用到的石榴、柏子葉、栗子、黃豆、綠豆、長角豆、祖婆雞都有希望繁衍旺盛,多子多孫之意。
拜神求子
舊時的客家人非常注重生育,若新媳婦結婚三年仍不生育,不僅會受婆婆冷眼甚至辱罵,周圍的人也會對其冷嘲熱諷。為了能順利地懷上孩子,新婚媳婦很注重去寺廟拜祭有關生育的生育神。清末詩人張芝田在《梅州竹枝詞》中便記載梅城婦女前往紫云庵(在黃坑村,今或已毀)求子的情況:
為憐春事卜宜男,橘柚齋蔬貯滿籃。
幸值前途諸姊妹,一齊約到紫云庵。
[原注:紫云庵離城十里,婦人求嗣者絡繹不絕。]
客家地區比較普遍的生育神有觀音、吉祥菩薩、花公花母、九子圣母、天后娘娘,以及其他各種有送子能力的鄉土神靈。為了求子,婦女常常到觀音或其他廟中燒香拜佛,若婦女婚后久不生養,便要更加積極地去求神拜佛。一般主要去求觀音、花公花母、吉祥菩薩。觀音一般寺廟都有祀,在一些寺廟中還當作主神供奉,婦女們在祈求觀音賜子時往往又把觀音稱為“送子觀音”;而花公花母、吉祥菩薩則多祀于其他菩薩座側。
花公花母是閩粵民族廣泛信仰的神靈,比如壯族俗稱花王為花婆,花婆是生育女神兼兒童的庇護神,相傳男女兒童都是花婆所植的神花,這與梅州的花公、花母崇拜非常相似。

梅江區靜福庵的花公花母像,中間為花公,兩側為花母,其余為其孩子。(圖片來源:梅州日報)
而梅州客家信仰的花公花母作為佛教寺庵中的配神,早在明代中葉即已定型,《(崇禎)興寧縣志》卷3載錄寶成寺,稱“嘉靖九年庚寅(1530),邑令吳悌重建,左右有廊,左為玄帝殿,稍南六祖堂,右為慚愧殿,稍南有花公堂”。胡曦在《興寧竹枝詞雜詠》中有興寧婦女拜花公花母求子的詩句:
郎出門行昨起身,今朝儂去拜花神。
儂郎心事儂私祝,花母花公莫笑人。
[原注:花神俗呼花公、花母](廖志添)